爱好读书,不善交往
生性敏感,无毒无害
乐天派里的杞人
厌世者里的笑星
传统但不保守,先进但不激进
做事计后果,有话好商量

淫雨终过盛世安

爬满苔藓的小木屋,一缕炊烟逆着细密的雨丝袅袅直上。

“回来啦?!我刚买了新的青瓷盘,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团……”阳菜把沾满水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笑意盈盈地来迎刚下班的帆高,却没想到玄关处竟是一群陌生面孔,穿着清一色的旧式和服。

“天野阳菜,本区五十三任晴女……”话未说完,阳菜便疯了一样向厨房跑去——那里有这所房子的后门,躲躲藏藏了这么久原以为永远也用不到这个门,没想到还是来了——谁知门外亦是同样穿着衣服的人。

“请和我们回神殿一趟。”

盛在青瓷盘上的雪白糯米团被“噼里啪啦”地打翻,小小的饭团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些许污泥。

 

一室水汽。

“第五十三任晴女,天野阳菜。”

透明的水鱼儿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顺着窗缝溜了出去,打湿了悬在窗棂上许久未干的晴天娃娃。

 

“健太郎!离下课只有五分钟也坚持不下去了吗?!”老师的怒吼从讲台上传来,直刺向班级一向走神的孩子。

“老师你看!太阳!”叫健太郎的孩子指着窗外,满脸狂喜。

整个教室先是一静,紧接着便是欢呼。

“啊!太阳出来了!”

“上一次见到太阳还是小学哎,现在初中都要毕业了啊!”

“真的假的?!不会是人造太阳吧!”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你看它在落下去啊!夕阳啊!”

“阳光真好——”

 

欢呼声以绿野中学三年一班的教室为爆发点,很快席卷整个校园,绚烂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继续扩张。

岛国,活了。

 

在疯狂的城市欢呼中,两道身影逆着人流向还未放晴的高地冲去。

“阳菜!”

“姐姐!”

 

阴雨节节败退,阳光一寸寸攻池掠地,四面八方的阴霾全数收拢在高地的上空,而那片高地上,是帆高、阳菜和凪的家。

曾经追逐阳光的少年,成了现在追逐阴云的男人。

正在下班晚高峰的地下铁入口本就是拥挤,又一下子涌入了赶着回家和亲人庆祝的人,肆意的欣喜让交通再次瘫痪了。

帆高咬咬牙,甩掉了累赘的公文包,从站台一跃而下,拼命狂奔。

一如当年。

 

“天晴了?”须贺圭介在同事的欢呼声中皱紧了眉,夕阳的光线对于久未见光明的人们来说还是很强,穿透十五楼办公室的玻璃明晃晃地刺人眼。

“晴天又来了,唉,又要做防晒措施了……”夏美不理会女伴装作嗔怒实则欣喜的样子,焦急地拨通了一串号码。

 

被朱红色符条蒙蔽着双眼,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周身无人,除了细密不散的水汽。

 

“砰——”门被撞开了。

玄关处杂乱的脚印,房间里经久不散的水汽,阳光刀刃一般割开窗纱,割裂一颗因为狂奔而几欲爆炸的心脏——

“阳菜——”

空空如也。厨房、书房、阁楼……通通都没有人。

雪白的饭团早已染得灰黑相间,略略凌乱的厨房昭示着它的女主人最后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姐姐!”凪跑进家里,狠狠地撞上了呆立在房间正中央的帆高。

“姐姐呢?!”少年压低了的声音似乎像是不确定一般,眼角滑下的泪水却无声揭开了心底的答案。

 

窗外,最后一抹斜阳正收起它最后一缕光芒,这本该惨淡的景象却缓缓拉开了狂欢之夜的序幕——从今晚开始,连绵多年的阴雨终于止住了!一想到明天天依旧会放晴,似乎暂且放太阳去休息也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呢。

小小的房间,沉闷的空气,四个闷不做声的人。

“报警了吗?”唯一的女性打破了沉默,却也自知是一句废话。

找不到的,警察管得了人世,管不了神明。

“鸟居呢?”依旧是一句为了冲淡沉默的无用之语,朱红色的鸟居早在多年之前就被淹没在淫雨中了,长年的雨水浸泡,怕是早已腐烂掉了吧。

神明无须一道实质的门便能人神两界随意穿梭,凡人这一生又能有几次逆反天命的机会。

 

帆高看了眼窗外突然爆裂的烟花,一个声音在心底缓缓流淌。

阳菜不在了。

那个早上为他系好领带,微笑着说早点回来的女孩;那个已经接受了她的求婚,不久就要嫁给自己的女孩;那个在每一个阴雨日子里为人间祈福,向神明祷告的女孩啊——不在了。

 

“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拼尽全力去见你。”

 

眼上的布条被一双带着水汽的手抽去,映入眼帘的是青色,无边无际的青色——

“神女这一生就是奉献,就是牺牲,就是化作雨滴,化作眼泪,阳菜,你可有悔?”

“……悔?”

 

水下的鸟居糜烂了,人心也变得湿漉漉。

“一个人的心是打不动神明的,两三个人的意志也不够。神之所以为神就是了断绝情欲,儿女情长的小事是侵扰不到神明的。”占卜的水晶球转了半圈,停在“人”的命运上,女占卜师收了塔罗牌,“你们是为晴女来占卜的吧,昨夜星辰有变,应是晴女归宫。与神对抗,我劝诸位还是自行小心。”

“如果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我们的力量都不够的话,那我们去找更多的人!我不相信没有人帮姐姐!我们去找之前求姐姐放晴天空的人们!”

用小小身躯支撑起的晴空,还有人记得吗?

 

“啊!这次也是晴女的作用吗……不是的话前几年去做什么了?”

“对不起……真不是我们不帮忙……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

“抱歉我不记得了。”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话说你们这么晚敲门算扰民吗?”

“真的没有时间,明天我们要做时隔多年第一次日出的拍摄,没有时间听你们的计划……”

“……”

 

拒绝。拒绝。拒绝。

 

晴空果真比一个无名女孩的死活重要得多。

天气真的比人重要吗?

如果没有在乎的人,就是晴空万里,心也是灰蒙蒙的吧。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从凪的指缝间落下来,打在还有些潮湿的地面上。跑了一夜的四个人此时都是疲惫不堪,满身的汗被接近凌晨的风一吹,只觉得微微打颤,心底的寒远大过身体的冷。

天边的星一颗接一颗地暗了,哪一颗是她呢?天上一定比人间还冷吧。

 

“我有愧,对这片土地,对爱我敬我的人们,对那个破云而来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阳菜继续对着虚空无际的青色说道,“但如果再来一遍,对不起,我还是会和他走。没有谁该为这场大雨负责,不该是我,更不该是他。”

“要我的消失换世界放晴,可以;要他的眼泪换众生欢笑,我,做不到。”

“口口声声说着奉献、牺牲,一代一代化作雨滴、化作眼泪,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们怎么能救世?!”

“相比于救世,我更想选择救他。”

 

城市开始一点一点苏醒,在夜与昼的交界处,最后一颗星星也隐去了它的光芒。

早就按捺不住心思的人们早早起来,想多珍惜片刻和阳光共处的时间,似乎这样就能把阴雨连绵的那几年补回来。

 

“我听说你们需要帮忙……”苍老的声音掩盖不住热情,立花富美在孙子的搀扶下提着装了寿司的小篮子爬上山岗,任凭晨风烈烈吹乱她鬓边的白发。

“神读不懂人的悲苦,人和人却是情意相同的啊。”

细细的一炷香,升起了细细的烟,在风中打了个转儿,居然笔直地向天心窜了上去。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这里可以没有晴女,但是,不能没有阳菜。”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这里可以没有晴女,但是我们不能没有阳菜。”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这里可以没有晴女,但是我们不能失去阳菜啊。”

……

“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曾经没有晴天,是有一个女孩,做了我们的晴女,用她的生命给我们换来了晴天,尽管那晴天很短暂,但她本可以不这么做的,可是现在她被抓走了,如果我们不祈求,她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有叫阳菜的晴女了!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了!她的生命永远停在花一样的年纪,永远、永远都不再前进了!我知道大家也喜欢晴天!没有人不喜欢晴天!可是晴雨这样的大事,我们怎么能自私地把它让一个女孩子来背负啊!我们都是自私的,这原本没有错啊!但我们的自私要杀死一朵……一朵刚刚开放就要凋谢的花啊!她今天是我的未婚妻,明天就可能是你的女儿,你的妻子,你的妈妈,没有人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晴女,杀死母亲、妻子、女儿,你们忍心吗!我问你们,忍心吗?!”

泪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漫了上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让嗓眼微微发甜。

帆高只觉得眼前发黑,人们茫然的脸让他害怕。

 

“是疯掉了才会说那样的话吧,为了救人已经不择手段了吗?鬼知道他说的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被神明抓走了,那要真被神抓走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的啊!”

一个人说出了很多人的顾忌,人群里一阵骚动。

“可如果只是祈祷的话,似乎也不很费事呢,”一个怀抱婴儿的母亲小声道,却被骤然寂静的人群把声音无限放大,“毕竟我的婚礼就是在晴女制造的晴天里举办的啊!”

“我们的漫展也是在阳菜祈祷后的彩虹下!哎,说起来那时候我们还在读高中啊!”

“孙子的毕业春游也是在一个祈祷来的晴天吧……”

“喂,你们这么好骗的吗?!”最开始发言的人似乎还不甘心,愤愤地抱怨。

“森君,没记错的话,您好像是那场烟花大会的前线追踪记者呢,没有晴天,烟花似乎也不那么容易拍呢。”

这下全无反对的声音,每个人仔细回忆,似乎都能在潮的发霉的记忆里找到晴女的一席之地——那个曾经用阳光和灿烂笑容慰藉过多少人的少女啊,如果是为她做的祈祷,就算顶撞神明似乎也不足畏惧了啊。

毕竟,只有那一具小小身躯,曾真正显示过神的力量啊——脆弱又勇敢,一无所有又慷慨的毫无保留。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我们想念那个穿雨衣跳舞的小姑娘啊!”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看在那么可爱的晴天娃娃和透明雨伞的份上——”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妈妈说要做糯米滋给阳菜姐姐吃,也可以给你们吃哦,只要你们让姐姐回家!”

……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

 

“如果救不了我爱的人,如果这就是神的意义所在,那我,不要做神。”

“你们选择了我,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水汽越来越重,青色几乎成了黛色,神该是发怒了吧,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她不能让他再担心,这一次,她要自己回去,回到那个总不放晴但从不寒冷的家。

属于他们的家。

 

“神啊,请听一听人间的祷告吧,帆高愿意和阳菜平分生命。这一次,我不要她一个人承担。”

 

“原本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汇聚起来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力量……”

一缕白烟,袅袅穿过黛青色的云层,在阳菜周身缠绕。

“不愿意做与天地同寿的神吗?那就去做寿命短暂的蝼蚁吧。”黛色一寸寸退去,来自人间的呼声越来越高涨,“也许快乐的蝼蚁真的好过孤独的神祇……谁又知道呢。”

 

其实按照神明的晴雨表,这里的雨本就该这时停了,带阳菜来神殿也不是为了惩罚(跑了就跑了吧当时没抓也犯不着隔几年等这个失职晴女都快修炼成雨女了再抓来问罪……其实只是好奇人间内部居然没把晴女置之死地……好吧在神的眼里人真是又罪恶又弱小的需要他们保护的生物)阴差阳错被误解了的神明也是很无辜,只好一边硬着头皮和阳菜对话一边忍受来自人间的呼号,终于现在忍无可忍决定让阳菜回去——好叫人类停止重复的祈祷。

“想清楚了,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双手合十祈求天晴了。俯瞰人间,救济众生,再与你无关。”

“求之不得,多谢。”

“你不关心还会不会降雨吗?”

“晴也好,雨也罢,和爱的人在一起,在人类这里,都是一样的。”

 

“是太阳!太阳升起来啦!”此起彼伏的祷词中,一道稚嫩的童声和着天边蓬勃而出的万丈霞光划破天幕。

一滴雨,直直坠落在帆高鼻尖,欣喜混着害怕一齐袭来。

但,没有第二滴。

“姐姐!”刚才燃香的地方,女孩的身体蜷缩着,像出生的婴孩,嘴角漾着一抹笑意,她睁眼,像是初来这人间。

 

这一次,淫雨连绵的日子是真的过去了,四时的风和日丽、雨雪霏霏都遵循着自然的轮盘转动,晴空依旧,盛世安稳。

 

 

 

 

 

作者有话说:早就想写《天气之子》的后续(呜呜呜实在不忍心霓虹被淹毕竟我还没去玩过以及她也有丰富有趣的文化啊啊啊)想要留住她于是就写了这篇文(人物是新海诚的ooc是我的嘤嘤嘤)也希望世界各地都能减少极端天气现象,维护渺小人类的安稳生活(严肃脸)还有我的神明写得好沙雕好精分啊1551(你们可以脑补作者就是那个沙雕神明以及他最近由于熬夜秃头连沙雕都不配做了只好当秃鹫QAQ我个死拖延症拖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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